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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1月3日星期四

最後的救贖

寒風忽爾吹襲,氣溫急降近十度,嚴冬悄然掩至。

夜深,碼頭的渡輪早已停航,人煙渺渺,寒冷令人想到溫暖的家。可是,每人都曾經想過的那份溫暖,並不是單憑被褥便可提供。也許,遺失了的溫度,總渴望可以找個人作填補!

碼頭旁邊的小公園,一對男女忍受著寒風不斷的沖激,然他們並沒有用上相擁共禦的方法,卻是彼此彷如敵人般在對峙!

「硯松,孩子可以留下嗎?」秀琴咽著。

「妳瘋了嗎?不是說好要把他打掉嗎!?」硯松很是不滿。

「但他始終是我們的骨肉,試問怎忍心。。。」秀琴在哀求。

「妳收口!當初大家不是有共識的嗎?我不可能和妳生孩子!」硯松被激發怒火。

「我不明白!為甚麼你跟前妻可以生兒育女,跟我便不能夠?難道你不是真心愛我的嗎?」秀琴在泣鳴。

「我跟她是一回事,妳不用理也不該理!妳只需要明白,我們曾經共同的承諾便可!」硯松態度強硬。

「那麼,你為甚麼要我懷了孩子?你不想要,為甚麼要令我懷孕?為甚麼?為甚麼?你告訴我!」秀琴開始竭斯底里!

「妳這是怪責我嗎?!懷孕的事妳亦要付上責任!哼!我懷疑妳是故意的!」硯松沒有軟化的跡象。

「你說甚麼?你再說一篇!!」秀琴既失望又痛心!

「我說妳是故意的!我不要再跟妳糾纏這話題!妳把孩子打掉才找我吧!」硯松不待回應便轉身離去。

冬夜的風仍然是冷,卻比不上這刻身處碼頭的秀琴,她的心比寒冰還冷得多!

晴朗的早晨,為懷著夢想的人帶來希望,但不包括獨處房間的秀琴。昨夜她沒睡過片刻,心亂如麻的她,大清早告訴了父母懷孕的事,目的是希望得到家人的諒解與幫忙。然而,事與願違,父母不但沒有對她加以開解,相反一直在責難她的任性,直到她忍不住那些重複又重複的呵責走回房間為止。

這刻的秀琴彷似失去了靈魂,她絕無法相信一夜一晝之間可以失卻愛情與親情。孤獨的身軀、迷亂的思緒,秀琴忽然若有所悟似的,認定了一切的不幸是源自腹中塊肉的出現。然後,還用不上一盞茶的時間,她決定把孩子打掉,好換回失去的愛情與親情!

秀琴致電閨中密友,找上了可為人墮胎的非法醫生地址。匆忙換過衣服,秀琴正要火速去把事情辦妥。突然,正要離開房間的秀琴聽到一把微弱的聲音在呼喚:

「媽媽,不要遺棄我!」

這下突如其來的聲音,把秀琴嚇得呆了;部份是驚惶、部份是迷惘!

「是誰?」秀琴輕聲在問。

「媽媽,是我!我是妳的孩子!不要把我打掉!」优如孩童的聲音又在秀琴耳內響起!

「甚麼?!」秀琴簡直不能相信。

「媽媽,是真的!我是妳的孩子,不要把我打掉!不要再加添妳的罪孽!」

「甚麼罪孽?!我懷著你才是罪孽!」絕望的秀琴無懼那份詭異。

「媽媽,不是這樣的。我是妳要贖罪唯一的方法!」

「不要胡說!生下你才是一個更重的罪孽!」

「媽媽,我不明白!為甚麼啊?!」

「我未結婚、我沒有獨力撫養你的能力、我沒法向人解釋、我不能帶著你面對家人、我不能向愛人交待!要是真的把你生下來,你也得不到幸福,你只會成為一個負累,你只為自己和我帶來不幸,那你明白了嗎?!」秀琴愈說愈激動。

「媽媽,妳真的這樣以為嗎?」

「真的!我沒有比這更清楚!」

「媽媽,妳要打掉我之前,可以先聽我一番話嗎?」

「你要說便快說,我沒有多少時間!」

「嗯!媽媽,我知道妳渴望愛、渴望受到關懷!但是,沒有人會愛不愛惜自己的人,亦沒有人會關懷不懂關懷別人的人!如果,妳把我打掉,就會變成一個既不自愛亦不懂愛人的人!妳試想想,假如妳結了婚才有我的話,妳不會有打掉我的念頭,對嗎?同樣是妳的骨肉,為甚麼會有天淵之別?妳是因為愛孩子才把他們帶來,還是因為一紙婚書?」

「我不知道!」

「還有啊!妳把我打掉並不會找到更好的人生,因為我的離去會成為妳此生抹不掉的陰影。妳不會再懂得如何愛人,因為妳連自己骨肉也不愛!妳也不會得到親情,因為妳連自己骨肉的親情也狠心放棄!愛與親情不是求取,而是賦予,無條件的付出,正如外公、外婆給予妳的一樣!」

「他們不愛我,否則我也不至如此無助!」

「他們不是不愛妳,而是妳不接受她們的愛!正如我也愛妳,但妳也同樣不接受我的愛!」

「你怎愛我?!你只會負累我!」

「不會的!我是因為愛妳而來,否則,我可以選擇投生別處。但是,我要愛妳也要得到機會。媽媽,我要說的完了!最後如何選擇是妳的決定,不過決定的不是我的命運,而是妳的命運啊!我是聽到妳的呼喚,為了救贖才來的!」

聽完這番說話,本來痛恨肚裡孩子的怨氣,忽然無息地消失了,換來是秀琴顯得更加迷惘!到底是自己帶來的孩子,是否同樣要被自己奪去生命?如果帶來生命是罪,那麼奪取生命又為甚麼不是罪?抑或,是罪上加罪?如果,犯了罪最終逃不過補償,那罪愈重救贖是否愈是困難?而救贖本身又該憑誰?

想得入神的秀琴坐回床上,電話這時響起。

「是硯松!已決定了沒有?」

忽然,秀琴覺得聲音既陌生又厭惡,她淡淡的回應:

「已決定了!」

還未待對方答上,秀琴已掛掉電話。靜靜坐在床上的她,望向那刻旭日豪光,心裡有種期待的感覺,期待那天的到來,期待救贖的開始,亦期待希望重臨自己的人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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