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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1月2日星期五

解脫

凜冽的北風,無聲無息地降臨晚上,令寒冬的冷酷得以彰顯。

新的一年,除卻是人們期盼願望成真的開始,同樣亦是重新面對無情現實的序章。

新年的第一個晚上,時值夜深。幾小時以前,那條街裡還是熙熙攘攘,想不到一陣風光,便落得如此下場。接近街角轉彎處座落了一家便利店,外牆凸出的小石墩,那刻坐著一個女孩。看她身上服飾,應是愛與潮流比鬥速度的那類人。不過,一身潮服並未為她帶來更多活力。相反,沉重的表情說穿了她內心的徬徨與悲傷。

偶然,有些夜歸人走過會向她搭訕,但最終都為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所嚇退。雖然,女孩看上去還算青春可人,但她更似是神經有問題的表現,自然令他人卻步!

然而,冬天的日短夜長,讓晚上可容納更多的人。一輛汽車駛到便利店門前停下,走出來是個青年。他緩緩布入店裡,把目光放到那個滿佈各類酒的酒架上,然後在其中熟練地找來一瓶紅酒,再走到收費台前付款。

「先生,今晚又來買酒?」收款員以無聊問題打開話匣。

「是。」青年人回答時報以微笑。

「嗯,這半個月每晚你也買一瓶,你一定非常喜歡這個牌子?!」

「可能是吧。也可能只是習慣使然!」

已付過鈔票,亦寒暄過兩句,對於兩個只存在交易關係的人而言,也許足夠。

當青年人離開店舖,他發現那位女孩如石像般坐在那裡。出於好奇,他走到女孩面前問:

「小姐,你需要幫忙嗎?」

女孩不知是否剛才已喊得聲嘶力竭,又或是因為青年的聲音帶著某種魔力,總之,就是她不再發出高頻尖叫,更甚是她竟然回答:

「沒甚麼,不過腦內一片混亂,想靜一下吧了!」

「嗯,但一個女孩待在街上很危險啊!?」

「也是的。不過我不想回家,也沒想到去甚麼地方!」

「嗯,如果你不介意也不怕我是壞人的話,不如到我家坐坐,在附近的吧了!這樣,總好過在街上吹風!」

「你不是想乘機討我便宜吧?!」

「當然不會。」

「那好吧!」

或許,平常在街上有人向她提出同樣建議,定必會換來好一巴掌。可是,冬夜寒冷、失去方向、孤立無援等等心理與生理因素混合,產生的複雜心態便讓人難以想清箇中利弊。終於,她上了青年的車子!

女孩到了青年的家,發現原來他是獨居的。正常來說,面對這種陌生且安全成疑的環境,她應該選擇離去。可是,不知是否青年真箇魅力過人,她不但放下戒心,甚至對所在環境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,彷彿整個人一下子便放鬆似的。

她選擇坐在客廳那又長又軟的沙發,身子微微斜躺。青年拿了兩杯紅酒放在几上,自己則坐到跟她相對的單人沙發。

「地方還算過得去吧?」青年問道。

「很好,比想像中一般獨居男孩的地方好得多了!」

「對了,我應該怎樣稱呼你?」

「嗯,叫我蘇珊吧!那你又該如何稱呼?」

「我叫湯美。」

「湯美,你好!」蘇珊遞出友誼之手。

交換過一點個人資料以後,湯美單刀直入,向蘇珊發問獨坐街頭的因由。蘇珊也不諱言,把失落傷感的故事作第一次表述。

原來,她剛跟交往六載的男朋友鬧翻,時間是除夕倒數後幾分鐘的事。

本來,她天真地認為男朋友與自己一同前往市中心倒數,是標緻著兩人關係邁向新紀元的象徵。可惜的是,那不個是場一廂情願,如風花雪月般美麗的浪漫泡影。最終,那場漫天璀璨的煙火,卻變成了男朋友無恥地以為能抵償多年感情而作的背景!

曲終人散,六年的感情,猶如煙花般瞬間消逝。莫論煙花燦爛也好,曾經擁有也罷,倒無法抹殺兩人關係在那刻告一段落的事實!

分開對蘇珊而言固然悲慘,但更多的卻是滿腦迷惘。或許,當初因激情而發生的愛情,幾年下來已然平淡如水。只是,沒有外來刺激的話,相信兩個人會選擇沉默下去。

所以,分手的痛,令她呆上一陣子,也讓她想過放棄生命。可隨後而來,徘徊在過去與未來、回憶與方向的十字路口中的思緒,卻一直糾纏而令她未有時間考慮實行自殺的念頭!

說完故事,蘇珊提起酒杯呷了口紅酒,看來她似是鬆了口氣!湯美聽完,脫口說道:

「聽來覺得好笑。」

「甚麼?你這個人也沒點同情心!」蘇珊有點不滿。

「對不起!不是說你的故事好笑,而是世人都愛為日子倒數可笑!」湯美急於解說。

「為日子倒數可笑?不明白啊!」

「嗯,人一生下來就是步向死亡,那欣喜若狂般為這些、為那些日子倒數,是否代表人皆喜愛死亡?」

「也不可這樣說吧!倒數有期望明天更好的意義嘛!」

「明天?所有人最終的明天就是死亡,不用期望,也不必刻意等待!」

「你看來對世情很灰!」

「這樣說來也是,但只在於我而言,其他的人,實該對生命抱有希望!」

「為甚麼這樣說?難道你也剛失戀不久?」

「嗯,猜中了!發生得還比你早幾個月!」

「是嗎?不過看來你已平伏過來!」

「事實既成,也不得不接受、不得不平伏。」

「你們相戀多久?」

「差不多有九年光景!」

「噢!可以告訴我為甚麼分開嗎?」

「她說我不是那位真命天子!」

「那該是她找到所謂真命天子才向你說的藉口吧?」

「不知道,當時也不想知道!」

「你就那樣接受了?」

「是啊!然後不知怎的,與她的回憶如潮汐般規律地湧現!」

「回憶如潮汐般規律地湧現?」

「對,那時每天都過得很痛苦。然後,突然有天痛苦彷似消失!」

「那不是很好嗎?」

「不!過了一段時間,那些回憶又慢慢的走回來!」

「那現在是否又痛苦?」

「是的,如潮水漲退,很有規律的!」

「但看你現在還滿好的,真難想像痛苦的你那模樣?!」

「哈,現在因為你在此,算是到了高潮吧!低潮時可不是容易熬的!」

「哈哈,我那有這種令人扳上高潮的能耐!」

「有的!每個人原來都有這些能力。別人察覺不了,那不代表自己有問題。」

「聽你說的,好像在安慰我似的!?」

「或許如此,但最重要還是你自己怎麼看!雖然,我曾說所有人的明天還是死亡,但是,我說漏的另一半是,人一天未死都存著希望!生命本身,還是有祂精彩的地方!」

「嗯,我覺得你說的蠻有道理。」

「那便好了!希望你早日找到一位敏銳的觀察者!」

「承你貴言,也希望你很快越過高低潮看到彼岸!」

「多謝!但願如此!」

「對了!說話間原來已過很久,差不多天亮,我也要告辭了!」

「嗯,我送你搭電梯吧!」

「好!但我先要借你的洗手間一用!」

「走廊最後那房間便是,請隨便!」

蘇珊進去後,留在客廳的湯美面上浮起絲絲愁緒,看來他很快又會進入低潮!

最終,兩個陌生人也要分道揚鑣。臨走前,蘇珊在湯美額上留下一吻!

回到街上,蘇珊突然想起遺下唇膏在湯美的洗手間。她按上大閘外牆的通話器,企圖想湯美幫忙拿下來,可是一直沒人回應!

終於按捺不住的她,按鈴召來了管理員。她向管理員說明來意,希望他讓自己進入大廈。可是,那位看來一頭霧水的管理員卻對她說:

「小姐,肯定沒記錯嗎?你說的那位余湯美先生,幾個月前已身故,聽說是自殺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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